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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汉语文選译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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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1:00 | 只看该作者
大同

“大道”实行的时候,天下成为公共所有的:人们选拔有贤德的,推举有才能的,彼此讲求诚信,和睦相处。所以人们不仅仅奉养他的父母,也不仅仅抚育他们自己的孩子,而且使老年人能有所善终,壮年人都能有事做,幼年人都能健康成长,丧妻丧夫无父无子和残疾的人都能有所供养,男人都有职分,女人都有夫家。财物,恨它扔在地上,但不一定藏在自己家里;力气,恨它不从自己身上发挥出来,但不一定要为了自己。因而(各种)阴谋奸邪之事闭塞而不出现,偷窃、作乱和害人的事也就不会发生,所以门户大开而不须关闭,这就叫做“大同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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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1:07 | 只看该作者
寡人之于国也 译文

寡人之于国也 译文

梁惠王说:“我对国家的治理,很尽心竭力的吧!黄河以南发生灾荒,就把那里的灾民移往黄河以东,把河东的粮食运到河南。当河东发生灾荒的时候,我也是这样做的。看看邻国的君主主办政事,没有想我这样尽心尽力的。可是,邻国的百姓并不见减少,而我的百姓并不见增多,这是什么原因呢?”
孟子回答道:“大王您喜欢打仗,就让我用打仗来打比方吧。战鼓咚咚敲响,交战激烈了,战败的士兵丢盔弃甲拖着武器逃跑,有的跑了上百步才停下,有的跑了五十步就停了脚。跑了五十步的人因此就去讥笑跑了一百步的人,您觉得行不行呢?”

梁惠王说:“不行。他只不过没有逃跑到一百步罢了,可是这也同样是逃跑呀!”

孟子说:“大王您既然懂得这个道理,就不必去期望您的国家的民众比邻国增多啦。只要不违背农时,那粮食就吃不完;密孔的鱼肉不入池塘,那鱼鳖水产就吃不完;砍伐林木有定时,那木材便用不尽。粮食和鱼类吃不完,木材用无尽,这样便使老百姓供养活人,安葬死人不至于感到有什么不满足。老百姓养生送死没有缺憾,这正是王道的开始。”

“在五亩大的住宅田旁,种上桑树,上了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着丝绸了;鸡鸭猪狗不失时节地繁殖饲养,上了七十岁的人就可以经常吃到肉食了。一家一户所种百亩的田地不误农时得到耕种,数口之家就不会闹灾荒了。注重乡校的教育,强调孝敬长辈的道理,须发花白的老人们就不再会肩挑头顶,出现在道路上了。年满七十岁的人能穿上丝绸、吃上鱼肉,老百姓不缺衣少食,做到了这些而不称王于天下的是决不会有的。”

“现在,猪狗吃的是人吃的事物而不知道设法制止,路上出现饿死的人而不知道赈济饥民,人死了反而说‘与我无关,是年成不好的缘故’这和把人杀了反而说‘与我无干,是武器杀的’又有什么不同呢?大王您要能够不归罪于荒年,这样,普天下的百姓便会涌想您这儿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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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1:16 | 只看该作者
《齐桓晋文之事》参考译文

《齐桓晋文之事》参考译文


参考译文



齐宣王问:“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事,可以讲给我听听吗?”



孟子回答说:“孔子的门徒中没有讲述齐桓公晋文公霸业的,所以后世不曾流传,我没有听说过。如果不能不说,那么还是说说王道吧。”



齐宣王问:“具备怎样的品德才能实行王道呢?”



孟子答道:“通过安抚百姓实行王道,没有谁能阻挡得了。”



齐宣王又问:“像我这样的人,可以安抚百姓吗?”



孟子说:“可以。”



齐宣王又问:“您怎么知道我可以呢?”



孟子回答说:“我听您的近臣胡说,有一次您坐在朝堂上,有人牵头牛走过堂下,您问:‘牵牛上哪儿去?’他回答说:‘要杀了它祭钟。’您说:‘放了它!我不忍心看它那恐惧发抖的样子,没有罪过却要往死地里送。’那人问:‘那就废除祭钟的仪式吧?’您说:‘怎么可以废除呢?用羊去换牛吧。’不知有没有这回事?”



齐宣王说:“有这回事。”



孟子说:“有这样的善心就足以实行王道了。老百姓都还以为是您吝啬,我本来就知道您是于心不忍呢!”



齐宣王说:“的确有这样(对我误解)的百姓。齐国虽然不大,我怎么会舍不得一头牛呢?就是因为不忍心看到它恐惧发抖的样子,没有过错却要往死地里送。所以才说用羊去换牛。”



孟子说:“您不要奇怪百姓以为您吝啬。用小的换大的,他们又怎么知道您的用意呢?您要是哀怜牲畜没有过错却往死地里送,那么用牛跟用羊又有什么区别呢?”



齐宣王笑道:“这真个是什么心理呢?我并不是吝惜钱财才拿羊去替换它(牛),看来老百姓说我吝啬是应该的。”



孟子说:“没有关系,这正是仁爱之道,(因为您只)见到牛没有见到羊。一个有仁爱之心的人对于禽兽,看到它们活着,就不忍心看着它们死去;听到它们鸣叫的声音,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。所以,仁厚的人们总是远离厨房的。”



齐宣王高兴地说:“《诗》里面讲过:‘别人有想法,我能猜中它。’这话像是冲着您说的。我自己做了这件事,回过头来要探索做它的目的意义,反而得不出。经您这么一讲,我心里又感到有些触动了。这种心地为什么就能与王道仁政合拍呢?”



孟子说:“有人向大王禀白道:‘我的力气能够举起三千斤重的东西,却拿不起一根羽毛;(我的)视力能够看清秋天里刚换过的兽毛的末梢,却看不见一大车木柴。’您会同意(这种说法)吗?”



齐宣王说:“不,不会。”



(孟子紧接上去说“现在大王您一片仁心,使禽兽沾恩,而百姓却一无所得,这是什么原因呢?这样看来,一根羽毛拿不起来,是因为不愿用力;一车木柴看不见,是因为不愿用视力;百姓不被爱护,是因为不愿广施恩泽。所以大王您不行王道,是不肯做,不是不能做。”



齐宣王问:“不肯做和不能做,从外表上说来,有什么不同呢?”



孟子说:“要人将泰山挟在腋下跳过渤海,他对人说:‘我不能做。’这的确是不能做。叫一个人向长辈弯腰作揖,他对人说:‘我不能做。’这是不肯做,不是不能做。所以大王您不行王道,不属于将泰山挟在腋下跳过渤海这类事情;您不行王道,属于向长辈弯腰作揖一类的事情。



“尊奉自己的长辈,推广开去也尊奉人家的长辈;爱抚自家的儿童,推广开去也爱抚人家的儿童。那么,治理天下便可以像把一件小东西放在手掌上转动那么容易了。《诗》里面说过:‘给自己的妻子作榜样,推广到兄弟,进而治理好一家一国。’这不过是说拿自己的一片爱心加到别人身上罢了。所以,能够推广恩泽就能保有天下,否则,就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保护不了。古代那些圣明的国君之所以能远远超过一般人,没有别的,只不过是善于推己及人罢了。现在大王您的恩泽能够泽被禽兽,而老百姓却得不到什么好处,这又是为什么呢?称一称,然后才知道轻重;量一量,然后才知道长短。凡是物体,没有不是这样的,心的长短轻重尤其需要衡量。请大王您掂量掂量吧!



“难道大王您要兴师动众,使您的臣下和士兵冒着生命的危险,和诸侯结下深仇大恨,然后才快活吗?”



齐宣王说:“不,我对这个有什么快活呢?我之所以这样做,是想借此得到我很想得到的东西。”



孟子问道:“大王您很想得到的东西,可以说给我听听吗?”



齐宣王笑而不答。



孟子问:“是因为好吃的东西不够吃吗?轻暖的衣着不够穿吗?还是因为文采美色不够看吗?琴瑟歌唱不够听吗?侍奉左右的宠臣不够用吗?大王您下面的臣子都能充分供给,您难道为的是这些么?”



齐宣王说:“不,我不是为这些。”



孟子说:“那么,您很想得到的东西我知道了,您是想扩张领土,使秦、楚等大国北面朝见您,然后统治整个中原地带,安抚四方边远部族地区。凭您现在的所作所为,去追求您所想得到的东西,简直像是爬到树上去捉鱼一样。”



齐宣王问道:“事情有这样严重吗?”



孟子说:“恐怕比这还严重哩。爬到树上去捉鱼,尽管捉不到鱼,却不会有什么后患;凭您的所作所为,去追求您很想得到的东西,要是尽心竭力地去做,必然会留下灾祸在后头。”



齐宣王说:“您可以把道理讲给我听听吗?”



孟子反问道:“假如邹国人跟楚国人开战,大王您认为谁会得胜呢?”



齐宣王回答道:“当然楚国胜。”



孟子说:“这样说来,小国本来就不可以抵挡大国,人数少的本来就不可以抵挡人数多的,势力弱的本来就不可以抵挡势力强的。现在天下拥有千里见方土地的国家一共只有九个,齐国的土地凑起来也不过只占九分之一。拿九分之一的地方去征服九分之八的地方,这跟邹国和楚国对抗又有什么两样呢?您又何不回到根本上去求得问题的解决呢?



“现在大王您如果发布命令,施行仁政,使天下想做官的人都愿意在大王您的朝中做官,耕田的人都愿意在大王您的田野里种地,经商的人都愿意到大王您的街市上做生意,旅行的人都愿意到大王您的国土上来游历,天下那些痛恨自己的国君的人,都愿向大王您诉说。要是真能做到这样,又有谁能跟您对抗呢?”



齐宣王说:“我糊涂,不懂得这个道理。希望先生帮助(实现)我的志愿,明确地教导我。我虽然不聪明,请让我试试看。”



孟子道:“没有可以长久维持生计的产业,却有一贯向善的思想,这只有有志之士才做得到。像一般人,只要失去了可以长久维持生计的产业,就会动摇一贯向善的思想。假使没有这种思想,那就会放荡邪僻,不守法纪,胡作非为,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。等到犯了罪,然后对他们施加刑罚,这等于设下网罗陷害老百姓。哪有仁爱的国君在位,却可以干出陷害老百姓的勾当呢?所以贤明的国君规定老百姓的产业,一定要使他们上足够奉养他们的父母,下足够养活他们的老婆孩子;遇上好年成终身饱暖,即使是凶年饥岁,也不至于饿死;然后要求他们走上向善的道路,所以老百姓也就容易服从了。现在所规定的老百姓的产业,上不够奉养父母,下不够养活老婆孩子;年成好也要终身困苦,遇上凶年饥岁,更免不了要饿死。这样就连救自己的性命还来不及,哪有空余时间去讲礼义呢?大王您既然想成就统一天下的大业,那就何不回到根本上来呢?在五亩大的住宅旁,种上桑树,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丝绵袄了;鸡和猪狗一类的家畜不要耽误它们繁殖生长的季节,上了七十岁的人就可以经常吃到肉了。一家一户种百亩的田地能及时得到耕种,八口人吃饭的人家,就可以不闹饥荒了。重视学校教育,反复地叮咛他们孝顺父母、尊敬兄长的道理,须发花白的老人就不会再肩挑背负出现在道路上了。年老的人穿丝绵、吃肉食,一般老百姓也不至于少食缺衣。如果这样还不能得到人民的拥戴,以实现王道,那决不可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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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1:23 | 只看该作者
文 王 之 囿

齐宣王问道:“(听说)周文王有一个七十里见方的捕猎场,真的有这回事吗?”
孟子回答:“史书上有这样的记载。”
(宣王)问:“真有那么大吗?”
(孟子)说:“可百姓还嫌它太小呢!”
(宣王)说:“我的捕猎场才四十里见方,可百姓还觉得太大,这是为什么呢?”
(孟子)说:“文王的捕猎场七十里见方,割草砍柴的人可以随便去,捕禽猎兽的人也可以随便去,是与百姓共享的公用猎物。百姓嫌它小,不是很合理吗?我刚到达(齐国的)边境时,问清国家的重大禁令以后,才敢入境。我听说在国都的郊野有四十里见方的捕猎场,(如果有谁)杀死了场地里的麋鹿,就跟杀死了人同等判刑,那么,这四十里见方的捕猎场所,简直成了国家设置的陷阱。百姓觉得它太大,不也同样合乎情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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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1:30 | 只看该作者
所 谓 故 国 者

孟子拜见齐宣王,对他说:“通常所说的故国,不是指那国家有高大的树木,而是指它有累代的功勋之臣。你眼下没有亲近的臣子了。过去使用提拔的人,如今已被罢免而不知去向。”
宣王问:“我怎样才能辨识不称职之臣而不用他呢?”
孟子说:“国君选拔贤臣,如果迫不得已(而选用新臣)将会使卑贱者超过尊贵者,使疏远者超过亲近者,怎能够不慎重对待呢?(如果)左右亲信的人都说(某人)贤能,还不成;大夫们也都说贤能,还不成;全国的人都说贤能,然后去考察他,证实他的确贤能,然后再任用他。(如果)左右亲信的人都说(某人)不行,不必听信;大夫们也都说不行,人国的人都说不行。然后去考察他,证实他的确不行,然后才罢免他。(如果)左右亲信的人都(某人)该杀,不必理睬;大夫们都说该杀,也不必理睬;全国的人都说该杀,然后去考察他,证明他的确该杀,然后才处死他。所以说,这是全国人判他死刑。──做到这些,才称得起是百姓的父母。”
  曰:“国君进贤,如不得已,将使卑踰尊,疏踰戚,可不慎与?左右皆曰贤,未可也;诸大夫皆曰贤,未可也;国人皆曰贤,然后察之;见贤焉,然后用之。左右皆曰不可,勿听;诸大夫皆曰不可,勿听;国人皆曰不可,然后察之;见不可焉,然后去之。左右皆曰可杀,勿听;诸大夫皆曰可杀,勿听;国人皆曰可杀,然后察之;见可杀焉,然后杀之。故曰,国人杀之也。如此,然后可以为民父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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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2:09 | 只看该作者
夫子当路于齐

(一)公孙丑问曰①:“夫子当路于齐,管仲、晏子之功②,可复许乎?”



公孙丑问道:“如果您在齐国掌权,管仲、晏子那样的功业,能再次建立起来吗?”



孟子曰:“子诚齐人也,知管仲、晏子而已矣。或问乎曾西曰③:‘吾子与子路孰贤④?’曾西蹴然曰:‘吾先子之所畏也。’曰:‘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?’曾西艴然不悦,曰:‘尔何曾比予于管仲?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,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,功烈如彼其卑也。尔何曾比予于是?’”曰:“管仲,曾西之所不为也,而子为我愿之乎?”



孟子说:“你真是个齐国人啊,只知道管仲、晏子罢了。有人问曾西说:‘你和子路相比,谁贤?’曾西不安地说:‘子路是我的先人所敬畏的人。’那人又问:‘那么你和管仲相比谁贤?’曾西顿时很不高兴地说:‘你为什么竟拿我同管仲相比?管仲得到齐桓公的信任是那样专一,执掌国政是那样长久,而功业却是那样卑微。你为什么竟拿我同这个人相比?’”(孟子接着)说:“管仲那样的人是曾西不愿做的,而你以为我会愿意吗?”



曰:“管仲以其君霸,晏子以其君显。管仲、晏子犹不足为与?”



公孙丑说:“管仲使他的君主称霸,晏子使他的君主扬名,管仲、晏子还不值得效仿吗?”



曰:“以齐王,由反手也。”



孟子说:“凭齐国的条件称王天下,真是易如反掌。”



曰:“若是,则弟子之惑滋甚。且以文王之德,百年而后崩,犹未洽于天下;武王、周公继之⑤,然后大行。今言王若易然,则文王不足法与?”



公孙丑说:“如果是这样,我这个学生就更糊涂了。凭文王的德行,寿近百岁才去世,尚且没能(使仁政)遍及天下;武王、周公继承他的事业,这才(使仁政)遍及到天下。现在您说起称王天下,似乎很容易的样子,那么文王也不值得效法了吗?”



曰:“文王何可当也。由汤至于武丁⑥,贤圣之君六七作,天下归殷久矣,久则难变也。武丁朝诸侯,有天下,犹运之掌也。纣之去武丁未久也,其故家遗俗,流风善政,犹有存者;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干、箕子、胶鬲⑦,皆贤人也,相与辅相之,故久而后失之也。尺地,莫非其有也;一民,莫非其臣也;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,是以难也。



孟子说:“哪可以同文王相比呢。从商汤到武丁,贤圣的君主出了六七个,天下归顺殷朝很久了,久了就难改变了。武丁使诸侯来朝拜,统治天下,就像将它放在手掌中转动一样容易。商纣距武丁的时代不算长,(武丁时代)勋旧世家遗留的习俗,及当时流行的良好风气和仁惠的政教措施,还有留存下来的,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干、箕子、胶鬲,这些都是贤臣,一起辅佐他,所以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失掉天下。(那时,)没有一尺土地不是他的疆土,没有一个人不是他的臣民,然而文王还是在百里见方的地方兴起,所以是很困难的。



“齐人有言曰:‘虽有智慧,不如乘势,虽有镃基⑧,不如待时。’今时则易然也。夏后、殷、周之盛,地未有过千里者也,而齐有其地矣;鸡鸣狗吠相闻,而达乎四境,而齐有其民矣。地不改辟矣,民不改聚矣,行仁政而王,莫之能御也。且王者之不作,未有疏于此时者也;民之憔悴于虐政,未有甚于此时者也。饥者易为食,渴者易为饮。孔子曰:‘德之流行,速于置邮而传命⑨。’当今之时,万乘之国行仁政,民之悦之,犹解倒悬也。故事半古之人,功必倍之,惟此时为然。”



“齐国人有俗谚说:‘虽然有智慧,不如趁形势;虽然有锄头,不如等农时。’现在(要称王天下)却是很容易的。夏、殷、周三朝兴盛时,土地没有超过纵横一千里的,而现在齐国有那么大的地方了;鸡鸣狗叫互相听到,一直传到四周的国境,齐国已经有那么多的百姓了。土地不必再扩大,百姓不必再招聚,施行仁政称王天下,没有人能阻挡得了的。况且,仁德的君王不出现,没有比现在隔得更长的了;百姓受暴政折磨的痛苦,没有比现在更厉害的了。饥饿的人什么都吃不挑拣,干渴的人什么都喝不挑拣。孔子说:‘德政的流行,比驿站传递政令还要快。’当今这个时候,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施行仁政,百姓对此感到喜悦,就像在倒悬着时被解救下来一样。所以,事情只要做古人的一半,功效必定是古人的一倍,这只有现在这个时候才能办到。”



【注释】①公孙丑:姓公孙,名丑,孟子弟子。②管仲:名夷吾,字仲,春秋初期政治家,曾任齐桓公的相,在齐国进行许多改革,增强了齐国的国力,辅佐齐桓公,使之成为春秋时第一个霸主。③曾西:名申,字子西,曾参之子。④子路:姓仲,名由,字子路,孔子弟子。⑤周公:姓姬,名旦,周武王之弟,因采邑在周(今陕西岐山北),称为周公。曾辅佐武王伐纣灭商,统一天下;后又辅佐成王,巩固了周初的统治。⑥武丁:商代帝王,后被称为高宗。⑦微子……胶鬲:微子,商纣王的庶兄,名启。微仲,微启的弟弟。王子比干,纣王叔父,因多次劝谏,被纣王剖心而死。箕子,纣王叔父。胶鬲,纣王之臣。⑧镃基:锄头。⑨置邮:驿站。



(二)公孙丑问曰:“夫子加齐之卿相,得行道焉,虽由此霸王,不异矣。如此,则动心否乎?”



公孙丑问道:“如果让您担任齐国的卿相,能够实行您的主张了,那么即使因此而建立了霸业或王业,也不必感到奇怪的了。如果这样,您动心不动心呢?”



孟子曰:“否,我四十不动心。”



孟子说:“不,我四十岁起就不动心了。”



曰:“若是,则夫子过孟贲远矣①。”



公孙丑说:“如果这样,老师就远远超过孟贲了。”



曰:“是不难,告子先我不动心②。”



孟子说:“做到这点不难,告子在我之前就做到不动心了。”



曰:“不动心有道乎?”



公孙丑问:“做到不动心有什么方法吗?”



曰:“有。北宫黝之养勇也③:不肤桡,不目逃;思以一豪挫于人,若挞之于市朝;不受于褐宽博,亦不受于万乘之君;视刺万乘之君,若刺褐夫;无严诸侯,恶声至,必反之。孟施舍之所养勇也④,曰:‘视不胜犹胜也;量敌而后进,虑胜而后会,是畏三军者也。舍岂能为必胜哉?能无惧而已矣。’孟施舍似曾子,北宫黝似子夏⑤。夫二子之勇,未知其孰贤,然而孟施舍守约也。昔者曾子谓子襄曰⑥:‘子好勇乎?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:自反而不缩,虽褐宽博,吾不惴焉;自反而缩,虽千万人,吾往矣。’孟施舍之守气,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。”



孟子说:“有。北宫黝这样培养勇气:肌肤被刺不退缩,双目被刺不转睛;但他觉得,受了他人一点小委屈,就像在大庭广众之中被人鞭打了一般;既不受平民百姓的羞辱,也不受大国君主的羞辱;把行刺大国君主看得跟行刺普通百姓一样;毫不畏惧诸侯,听了恶言,一定回击。孟施舍这样培养勇气,他说:‘把不能取胜看作能够取胜;估量了势力相当才前进,考虑到能够取胜再交战,这是畏惧强大的敌人。我哪能做到必胜呢?能无所畏惧罢了。’(培养勇气的方法,)孟施舍像曾子,北宫黝像子夏。这两人的勇气,不知道谁强些,但孟施舍是把握住了要领。从前,曾子对子襄说:‘你喜欢勇敢吗?我曾经在孔子那里听到过关于大勇的道理:反省自己觉得理亏,那么即使对普通百姓,我也不去恐吓;反省自己觉得理直,纵然面对千万人,我也勇往直前。’孟施舍的保持勇气,又不如曾子能把握住要领。”



曰:“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,可得闻与?”



公孙丑说:“请问,您的不动心和告子的不动心,可以讲给我听听吗?”



“告子曰:‘不得于言,勿求于心;不得于心,勿求于气。’不得于心,勿求于气,可;不得于言,勿求于心,不可。夫志,气之帅也;气,体之充也。夫志至焉,气次焉。故曰:‘持其志,无暴其气。’”



(孟子说:)“告子曾说:‘言论上有所不通,心里不必去寻求道理;心里有所不安,不必求助于意气。’心里有所不安,不必求助意气,这是可以的;言论上有所不通,心里不寻求道理,这不可以。心志是意气的主帅,意气是充满体内的。心志关注到哪里,意气就停留到哪里。所以说:‘要把握住心志,不要妄动意气。’”



“既曰‘志至焉,气次焉’,又曰‘持其志,无暴其气’,何也?”



(公孙丑问:)“既说‘心志关注到哪里,意气就停留到哪里’,又说:‘要把握住心志,不要妄动意气’,这是为什么呢?”



曰:“志壹则动气,气壹则动志也。今夫蹶者趋者,是气也,而反动其心。”



孟子说:“心志专一就能调动意气,意气专一也能触动心志。譬如跌倒和奔跑,这是意气专注的结果,反过来也使他的心志受到触动。”



“敢问夫子恶乎长?”



(公孙丑问:)“请问,老师擅长哪方面?”



曰:“我知言,我善养吾浩然之气。”



孟子说:“我能识别各种言论,我善于培养我的浩然之气。”



“敢问何谓浩然之气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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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2:14 | 只看该作者
(公孙丑说:)“请问什么叫浩然之气?”



曰:“难言也。其为气也,至大至刚,以直养而无害,则塞于天地之间。其为气也,配义与道;无是,馁也。是集义所生者,非义袭而取之也。行有不慊于心,则馁矣。我故曰,告子未尝知义,以其外之也。必有事焉,而勿正;心勿忘,勿助长也。无若宋人然: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,芒芒然归,谓其人曰:‘今日病矣!予助苗长矣!’其子趋而往视之,苗则槁矣。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。以为无益而舍之者,不耘苗者也;助之长者,揠苗者也,非徒无益,而又害之。”



孟子说:“难说清楚啊。它作为一种气,最为盛大,最为刚强,靠正直去培养它而不伤害它,就会充塞天地之间。它作为一种气,要和义与道配合;没有这些,它就会萎缩。它是不断积累义而产生的,不是偶然地有过正义的举动就取得的。如果行为有愧于心,气就萎缩了。因此我说,告子不曾懂得义,因为他把义看作是外在的东西。(对浩然之气,)一定要培养它,不能停止下来;心里不能忘记它,也不妄自助长它。不要像宋国人那样:宋国有个担心他的禾苗不长而去拔高它的人,昏昏沉沉地回到家中,对家里人说:‘今天累极了,我帮助禾苗长高啦!’他的儿子赶忙跑到田里去看,禾苗已经枯死了。天下不助苗生长的人实在很少啊。以为(培养浩然之气)没有用处而放弃的人,就像是不给禾苗锄草的懒汉;妄自帮助它生长的,就像拔苗助长的人,非但没有好处,反而危害了它。”



“何谓知言?”



(公孙丑问:)“什么叫能识别各种言论?”



“诐辞知其所蔽,淫辞知其所陷,邪辞知其所离,遁辞知其所穷。生于其心,害于其政;发于其政,害于其事。圣人复起,必从吾言矣。”



(孟子说:)“偏颇的言论,知道它不全面的地方;过激的言论,知道它陷入错误的地方;邪曲的言论,知道它背离正道的地方;躲闪的言论,知道它理屈辞穷的地方。(这些言论)从心里产生出来,会危害政治;从政治上表现出来,会危害各种事业。如果有圣人再次出现,一定会赞成我所说的。”



“宰我、子贡善为说辞⑦,冉牛、闵子、颜渊善言德行⑧。孔子兼之,曰:‘我于辞命,则不能也。’然则夫子既圣矣乎?”



(公孙丑说:)“宰我、子贡擅长言谈辞令,冉牛、闵子、颜渊擅长阐述德行。孔子兼有这两方面的特长,(却还)说:‘我对于辞令,是不擅长的。’(老师既然说擅长识别言论,)那么老师已经是圣人了吧?”



曰:“恶!是何言也!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:‘夫子圣矣乎?’孔子曰:‘圣则吾不能,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。’子贡曰:‘学不厌,智也;教不倦,仁也。仁且智,夫子既圣矣。’夫圣,孔子不居——是何言也?”



孟子说:“唉呀!这是什么话!从前子贡问孔子道:‘老师是圣人了吧?’孔子说:‘圣人,我不能做到,我只是学习不觉满足,教人不知疲倦。’子贡说:‘学习不觉满足,这样就有智慧;教人不知疲倦,这是实践仁德。既有仁德又有智慧,老师已经是圣人了。’圣人,孔子尚且不敢自居———(你说我是圣人了,)这是什么话呀?”



“昔者窃闻之:子夏、子游、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⑨,冉牛、闵子、颜渊则具体而微。敢问所安。”



(公孙丑说:)“以前我听说过这样的话:子夏、子游、子张都有圣人的一部分特点,冉牛、闵子、颜渊具备了圣人所有的特点,只是还嫌微浅。请问您处于哪种情况?”



曰:“姑舍是。”



孟子说:“暂且不谈这个问题。”



曰:“伯夷、伊尹何如⑩?”



公孙丑问:“伯夷、伊尹怎么样?”



曰:“不同道。非其君不事,非其民不使;治则进,乱则退,伯夷也。何事非君(11),何使非民;治亦进,乱亦进,伊尹也。可以仕则仕,可以止则止,可以久则久,可以速则速,孔子也。皆古圣人也,吾未能有行焉;乃所愿,则学孔子也。”



孟子说:“处世的方法不同。不是理想的君主不去侍奉,不是理想的百姓不去使唤;天下安定就入朝做官,天下动乱就辞官隐居,这是伯夷的处世方法。可以侍奉不好的君主,可以使唤不好的百姓,天下安定去做官,天下动乱也去做官,这是伊尹的处世方法。该做官就做官,该辞官就辞官,该任职长一些就任职长一些,该赶快辞职就赶快辞职,这是孔子的处世方法。(他们)都是古代的圣人,我还做不到他们这样;至于我所希望的,那就是学习孔子。”



“伯夷、伊尹于孔子,若是班乎?”



(公孙丑问:)“伯夷、伊尹相对于孔子来说,是同等的吗?”



曰:“否。自有生民以来,未有孔子也。”



孟子说:“不。自有人类以来,没有比得上孔子的。”



曰:“然则有同与?”



公孙丑问:“那么他们有共同之处吗?”



曰:“有。得百里之地而君之,皆得以朝诸侯,有天下;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而得天下,皆不为也。是则同。”



孟子说:“有。如果能有方圆百里的一块地方而由他们做君主,他们都能使诸侯来朝见而拥有天下;如果要他们干一件不义的事情,杀一个无辜的人而让他们得到天下,他们都是不愿去干的。这些是共同的。”



曰:“敢问其所以异。”



公孙丑说:“请问孔子和他们不同的地方。”



曰:“宰我、子贡、有若(12),智足以知圣人,汙不至阿其所好。宰我曰:‘以予观于夫子,贤于尧、舜远矣(13)。’子贡曰:‘见其礼而知其政,闻其乐而知其德;由百世之后,等百世之王,莫之能违也。自生民以来,未有夫子也。’有若曰:“岂惟民哉!麒麟之于走兽,凤凰之于飞鸟,太山之于丘垤,河海之于行潦,类也;圣人之于民,亦类也。出于其类,拔乎其萃。自生民以来,未有盛于孔子也。’”



孟子说:“宰我、子贡、有若,他们的智慧足以了解孔子,即使有所夸大,也不至于阿谀吹捧他们所敬爱的人。宰我说:‘根据我对老师的观察,老师远远超过尧、舜了。’子贡说:‘见了一国礼制,就能知道一国的政治;听了一国的音乐,就能了解一国的德教;即使从一百代以后来评价这一百代的君主,也没有谁能违背孔子这个道理的。自有人类以来,没有比得上孔子的。’有若说:‘岂只是人类有这样的不同!麒麟对于走兽,凤凰对于飞鸟,泰山对于土丘,河海对于水沟,都是同类的;圣人对于一般的人,也是同类的。(这些)都高出了同类,超出了同群。自有人类以来,没有比孔子更伟大的了。’”



【注释】①孟贲:古代著名勇士。②告子:战国时人,名不详。③北宫黝:姓北宫,名黝,齐国人,事迹不详。④孟施舍:姓孟,名施舍;一说姓孟施,名舍。事迹不详。⑤子夏:姓卜,名商,字子夏,孔子弟子。⑥子襄:曾参弟子。⑦宰我、子贡:都是孔子弟子。宰我,姓宰,名予,字子我。子贡,姓端木,名赐,字子贡。⑧冉牛、闵子、颜渊:都是孔子弟子。冉牛,姓冉,名耕,字伯牛。闵子,姓闵,名损,字子骞。颜渊,姓颜,名回,字子渊。⑨子游、子张:都是孔子弟子。子游,姓言,名偃,字子游。子张,姓颛(zhuān)孙,名师,字子张。⑩伯夷、伊尹:伯夷,商末孤竹国君的长子。初孤竹君以次子叔齐为继承人;死后,叔齐让位给伯夷,伯夷不受,后两人都投奔到周。周武王伐纣时,伯夷兄弟两人拦马谏阻武王;周灭商后,两人隐居首阳山,不食周粟而死。伊尹,商汤之相,曾辅汤灭夏。(11)何:通“可”。(12)有若:姓有,名若,孔子弟子。(13)尧、舜: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的两个首领,儒家推崇他们是古代的圣君。



(三)孟子曰:“以力假仁者霸,霸必有大国;以德行仁者王,王不待大——汤以七十里,文王以百里。以力服人者,非心服也,力不赡也;以德服人者,中心悦而诚服也,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①。《诗》云:‘自西自东,自南自北,无思不服。’此之谓也。”②



孟子说:“凭借武力假托仁义的可以称霸,称霸必须具备大国的条件;依靠道德施行仁义的可以称王,称王不必要有大国的条件——商汤凭七十里见方的地方,文王凭百里见方的地方就称王了。靠武力使人服从,不是真心服从,只是力量不够(反抗)罢了;靠道德使人服从,是心里高兴,真心服从,就像七十位弟子敬服孔子那样。《诗经》上说:‘从西从东,从南从北,无不心悦诚服。’就是说的这种情况。”



【注释】①七十子:孔子办学多年,传说有弟子三千,其中优秀者七十人,这里是举其整数。②以上三句出自《诗经·大雅·文王有声》。



(四)孟子曰:“仁则荣,不仁则辱。今恶辱而居不仁,是犹恶湿而居下也。如恶之,莫如贵德而尊士,贤者在位,能者在职。国家闲暇,及是时,明其政刑,虽大国必畏之矣。《诗》云:‘迨天之未阴雨,彻彼桑土,绸缪牖户。今此下民,或敢侮予?’①孔子曰:‘为此诗者,其知道乎!能治其国家,谁敢侮之?’今国家闲暇,及是时,般乐怠敖②,是自求祸也。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。《诗》云:‘永言配命,自求多福。’③《太甲》曰④:‘天作孽,犹可违;自作孽,不可活。’此之谓也。”



孟子说:“仁就获得尊荣,不仁就招来耻辱。如今有人厌恶耻辱却又安于不仁,这就像厌恶潮湿却又安于居住在低洼的地方一样。如果真的厌恶耻辱,就不如崇尚道德、尊重士人,让贤人在位做官,让能人在职办事。国家太平无事,趁这时候修明政教刑法,(这样,)即使大国也必然会怕它了。《诗经》上说:‘赶上天气没阴雨,取来桑皮拌上泥,窗洞门户细修葺。从今下边的人,有谁再敢把我欺?’孔子说:‘做这篇诗的人,真懂得道啊!能治理好他的国家,谁还敢欺侮他?’如果国家太平无事,趁这时候寻欢作乐,怠惰傲慢,这是自找灾祸啊。祸与福,没有不是自己找来的。《诗经》上说:‘永远配合天命,自己求来众多的幸福。’《太甲》说:‘上天降下灾祸,还有办法可躲;自己造下罪孽,那就别想再活。’就是说的这个道理。”



【注释】①以上五句出自《诗经·豳风·鸱鸮》。②般(pán)乐:作乐。③以上两句出自《诗经·大雅·文王》。④《太甲》:《尚书》中的一篇已失传;现在《尚书》中的《太甲》,系晋人伪作。



(五)孟子曰:“尊贤使能,俊杰在位,则天下之士皆悦,而愿立于其朝矣;市,廛而不征①,法而不廛,则天下之商皆悦,而愿藏于其市矣;关,讥而不征,则天下之旅皆悦,而愿出于其路矣;耕者,助而不税②,则天下之农皆悦,而愿耕于其野矣;廛,无夫里之布③,则天下之民皆悦,而愿为之氓矣。信能行此五者,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。率其子弟,攻其父母,自有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。如此,则无敌于天下。无敌于天下者,天吏也。然而不王者,未之有也。”



孟子说:“尊重贤人,任用能人,杰出的人在位,那么天下的士人都会高兴,而且愿意到那个朝廷去做官;市场,提供场地存放货物而不征租赁税,依照规定价格收购滞销货物,不使货物积压在货场,那么天下的商人都会高兴,愿意把货物存放在那个市场上了;关卡,只检查不征税,那么天下的旅客都会高兴,愿意经过那条道路了;对于种田的人,只要他们助耕公田,不征收私田的赋税,那么天下的农夫都会高兴,愿意在那样的田野里耕种了;人们居住的地方,没有劳役税和额外的地税,那么天下的人都会高兴,愿意来做那里的百姓了。真能做到这五个方面,那么邻国的百姓就会像敬仰父母一样敬仰他了。(邻国要想率领这样的百姓来攻打他,那正像是)率领子弟去攻打他们的父母,自有人类以来,没有能成功的。像这样就能无敌于天下。无敌于天下的人,是奉了上天使命的人。这样还不能称王的,是从来没有过的事。”



【注释】①廛(chán):市中储藏、堆放货物的场所。②助:指助耕公田。相传殷周时代实行一种叫“井田制”的土地制度。一里见方的土地划作“井”字形,成九块,每块百亩,其中一块作为公田,其余八块分给八家,八家同养公田。③夫里之布:即“夫布”、“里布”。“夫布”,一夫的劳役税;“里布”,一户的地税。布,古代的一种货币。



(六)孟子曰:“人皆有不忍人之心。先王有不忍人之心,斯有不忍人之政矣。以不忍人之心,行不忍人之政,治天下可运之掌上。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,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,皆有怵惕恻隐之心——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,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,非恶其声而然也。由是观之,无恻隐之心,非人也;无羞恶之心,非人也;无辞让之心,非人也;无是非之心,非人也。恻隐之心,仁之端也;羞恶之心,义之端也;辞让之心,礼之端也;是非之心,智之端也。人之有是四端也,犹其有四体也。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,自贼者也;谓其君不能者,贼其君者也。凡有四端于我者,知皆扩而充之矣,若火之始然,泉之始达。苟能充之,足以保四海;苟不充之,不足以事父母。”



孟子说:“人都有不忍伤害别人的心。先王有不忍伤害别人的心,才有不忍伤害别人的政治。用不忍伤害别人的心,施行不忍伤害别人的政治,那么治理天下就会像在手掌中转动它那么容易。之所以说人都有不忍伤害别人的心,(根据在于,)假如现在有人忽然看到一个孩子要掉到井里去了,都会有惊恐同情的心情——不是想借此同孩子的父母攀交情,不是要在乡邻朋友中博取名声,也不是讨厌那孩子惊恐的哭叫声才这么做的。由此看来,没有同情心的,不是人;没有羞耻心的,不是人;没有谦让心的,不是人;没有是非心的,不是人。同情心是仁的开端,羞耻心是义的开端,谦让心是礼的开端,是非心是智的开端。人有这四种开端,就像他有四肢一样。有这四种开端却说自己不行,这是自己害自己;说他的君主不行,这是害他的君主。凡自身保有这四种开端的,就懂得扩大充实它们,(它们就会)像火刚刚燃起,泉水刚刚涌出一样,(不可遏止。)如果能扩充它们,就足以安定天下;如果不扩充它们,那就连侍奉父母都做不到。”



(七)孟子曰:“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①?矢人唯恐不伤人,函人唯恐伤人。巫匠亦然②。故术不可不慎也。孔子曰:‘里仁为美。择不处仁,焉得智?’夫仁,天之尊爵也,人之安宅也。莫之御而不仁,是不智也。不仁、不智,无礼、无义,人役也。人役而耻为役,由弓人而耻为弓,矢人而耻为矢也。如耻之,莫如为仁。仁者如射:射者正己而后发;发而不中,不怨胜己者,反求诸己而已矣。”



孟子说:“造箭的人难道比造铠甲的人不仁吗?造箭的唯恐(造的箭不尖利)不能射伤人,造铠甲的唯恐(铠甲不坚硬)使人被射伤。(求神治病的)巫医和(做棺材的)木匠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。所以谋生的职业不能不慎重选择啊。孔子说:‘住在有仁德的地方才好。经过选择却不住在有仁德的地方,哪能算聪明?’仁,是天(赋予人的)最尊贵的爵位,是人最安定的住所。没有谁阻挡他(行仁),他却不仁,这是不明智。不仁、不智,无礼、无义,只配当别人的仆役。当了仆役而觉得当仆役羞耻,就像造弓的觉得造弓可耻,造箭的觉得造箭可耻一样。果真觉得可耻,不如就行仁。行仁的人就如比赛射箭:射箭手先要端正自己的姿势,然后放箭;射不中,不怨恨赢了自己的人,只有反过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罢了。”



【注释】①函:铠甲。②巫:以装神弄鬼替人祈祷为职业的人。有的兼给人治病,称为“巫医”。



(八)孟子曰:“子路,人告之以有过,则喜。禹闻善言①,则拜。大舜有大焉,善与人同,舍己从人,乐取于人以为善。自耕稼、陶、渔以至为帝,无非取于人者。取诸人以为善,是与人为善者也②。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。”



孟子说:“子路,别人指出他的过错,他就高兴。禹,听到善言,就拜谢。伟大的舜又超过了他们,好品德愿和别人共有,抛弃缺点,学人长处,乐于吸取别人的优点来修养自己的品德。舜从当农夫、陶工、渔夫,直到成为天子,没有哪一点长处不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。吸取众人的长处来修养自己的品德,这又有助于别人培养品德。所以,君子没有比帮助别人培养好品德更好的了。”



【注释】①禹:传说中古代部落联盟的领袖,曾奉舜命治理洪水,后成为夏朝开国君主。②与(yǔ):帮助,赞许。



(九)孟子曰:“伯夷,非其君不事,非其友不友。不立于恶人之朝,不与恶人言。立于恶人之朝,与恶人言,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。推恶恶之心,思与乡人立,其冠不正,望望然去之,若将浼焉。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,不受也。不受也者,是亦不屑就已。柳下惠不羞污君①,不卑小官;进不隐贤,必以其道;遗佚而不怨,厄穷而不悯。故曰:‘尔为尔,我为我,虽袒裼裸裎于我侧②,尔焉能浼我哉?’故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,援而止之而止。援而止之而止者,是亦不屑去已。”孟子曰:“伯夷隘,柳下惠不恭。隘与不恭,君子不由也。”



孟子说:“伯夷,不是他理想的君主就不去侍奉,不是他中意的朋友就不去结交。不在恶人的朝廷里做官,不同恶人交谈。在恶人的朝廷里做官,同恶人交谈,就觉得像是穿戴着上朝的衣帽坐在泥土炭灰上一样。把这种厌恶恶人的心情推广开去,他就会想,如果同一个乡下人站在一起,那人帽子戴得不正,就该生气地离开他,就像会被他玷污似的。因此,诸侯即使有用动听的言辞来请他的,他也不接受。不接受,就是不屑于接近他们。柳下惠不认为侍奉坏君主是羞耻的事,也不因为官职小而瞧不上;到朝廷做官,不掩藏自己的贤能,必定按自己的原则行事;被国君遗弃而不怨恨,处境穷困而不忧伤。所以他说:‘你是你,我是我,即使你赤身裸体地在我身旁,你又哪能玷污我呢?’所以他能高高兴兴地同这样的人处在一起而不失去自己的风度,拉他留下,他就留下。拉他留下他就留下,这也就是不屑于离开罢了。”孟子又说:“伯夷狭隘,柳下惠不严肃。狭隘与不严肃,君子是不效仿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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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2:24 | 只看该作者
许行

有个研究神农学说的人许行,从楚国来到滕国,走到门前禀告滕文公说:“远方的人,听说您实行仁政,愿意接受一处住所做您的百姓。”滕文公给了他住所。他的门徒几十人,都穿粗麻布的衣服,靠编鞋织席为生。 陈良的门徒陈相,和他的弟弟陈辛,背了农具耒和耜从宋国来到滕国,对膝文公说:“听说您实行圣人的政治主张,这也算是圣人了,我们愿意做圣人的百姓。”
  陈良之徒陈相,与其弟辛,负耒耜而自宋之滕,曰:“闻君行圣人之政,是亦圣人也,愿为圣人氓。”
  
     
陈相见到许行后非常高兴,完全放弃了他原来所学的东西而向许行学习。陈相来见孟子,转述许行的话说道:“滕国的国君,的确是贤德的君主;虽然这样,还没听到治国的真道理。贤君应和百姓一起耕作而取得食物,一面做饭,一面治理天下。现在,滕国有的是粮仓和收藏财物布帛的仓库,那么这就是使百姓困苦来养肥自己,哪里算得上贤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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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2:31 | 只看该作者
攘鸡

宋国大夫戴盈之说:“税率十分抽一,免除关卡和市场的赋税,今年还办不到,先减轻一些,等到下年然后实行,怎么样?”孟子说:“现在有个每天偷邻居一只鸡的人,有人告诉他说:‘这不是君子的行为。’他便说:‘预备减少一些,先每个月偷一只,等到下年就完全不偷了。’如果知道这种行为不正当,便应赶快停止下来,为什么要等到下年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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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lishi 发表于 06-4-14 03:52:40 | 只看该作者
舜发于畎亩之中

舜从田野之中被任用,傅说从筑墙工作中被举用,胶鬲从贩卖鱼盐的工作中被举用,管夷吾从狱官手里释放后被举用为相,孙叔敖从海边被举用进了朝廷,百里奚从市井中被举用登上了相位。


      所以上天将要降落重大责任在这样的人身上,一定要道先使他的内心痛苦,使他的筋骨劳累,使他经受饥饿,以致肌肤消瘦,使他受贫困之苦,使他做的事颠倒错乱,总不如意,通过那些来使他的内心警觉,使他的性格坚定,增加他不具备的才能。


      人经常犯错误,然后才能改正;内心困苦,思虑阻塞,然后才能有所作为;这一切表现到脸色上,抒发到言语中,然后才被人了解。在一个国内如果没有坚持法度的世臣和辅佐君主的贤士,在国外如果没有敌对国家和外患,便经常导致灭亡。



      这就可以说明,忧愁患害可以使人生存,而安逸享乐使人萎靡死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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